好莱坞方脸男演员（他是同时代最伟大的演员之一永远的布鲁斯）

一个多月前，67岁的好莱坞演员布鲁斯·威利斯宣布“退休”。

这个消息并非由威利斯亲自宣布，而是由他的妻子艾玛·赫明、他的前妻黛米·摩尔、他和摩尔的女儿拉莫·威利斯等亲朋好友代他发布了联合声明。声明中说，威利斯最近被诊断出失语症(aphasia)。失语症会影响病人的认知能力，损害病人对语言结构、内容、意义的理解和表达能力——这对一个演员来说，显然是致命的。

前妻黛米·摩尔发在instagram的联合声明

大约两年前，布鲁斯·威利斯就在片场有一次道具枪使用失误，万幸道具枪装载的是空包弹，没有人受伤。许多与他合作过的受访者也在各种报道中表示，威利斯在片场时常需要佩戴耳机接收场外台词提示，或是使用替身。现在看来，这些征兆或许都是他不幸病症的表现。

美国著名的金酸莓奖新设立的“2021年布鲁斯·威利斯最差表演(Worst performance by Bruce Willis in a 2021 film)“原本是为了嘲讽威利斯狂接烂片，在威利斯宣布因病结束演艺事业后，也取消了这个”奖项“。现在看来，他在还能勉强接戏的人生阶段演了这么多雷同的动作烂片，并不是不能理解的。

布鲁斯·威利斯的豆瓣影人页面显示 他还有无数未上映，又或许再也不会上映的新片

虽然全球电影行业早已迭代，布鲁斯·威利斯这样的昔日好莱坞巨星风光不再，但我们不得不承认的是，《低俗小说》《虎胆龙威》《第六感》《赤焰战场》......威利斯这些跨越时代和观众代际的经典是几代影迷的回忆，他是一个伟大的演员，我想这是不用质疑的。

所以今天我们翻译了一篇长文，来自作者A.A. Dowd，发表于《Vulture》，回顾布鲁斯·威利斯演员生涯的那些经典角色。点击文末的「阅读原文」按钮可以查看英文原文。

布鲁斯·威利斯，一个「擅长」心碎的演员

在电影《第六感》中最著名的一幕中，年纪尚小的科尔·塞尔(海利·乔·奥斯蒙 饰)问他的心理医生马尔科姆·克罗(布鲁斯·威利斯 饰)："请告诉我，你为什么悲伤?”

科尔能看到死去的人，这场戏稍后一会儿他就会用另一段更著名的台词，向威利斯饰演的马尔科姆透露这个大秘密。但除此之外，科尔还能感受到一些其他的东西——他的这位心理医生那深沉的存在主义式的气质，威利斯的忧郁从他充满父性的持久仁爱中渗透出来——这气质我们(观众)也能看到。

《第六感》剧照：海利·乔·奥斯蒙饰演的科尔(左) 与布鲁斯·威利斯饰演的心理医生马尔科姆(右)

遗憾和后悔在威利斯那值得百万美元的微笑边缘徘徊，孤独感如影随形。他把自己笼罩在悲伤之中，这悲伤在他身上显得很服帖，像那件他在这部丧气得极不寻常的好莱坞大片里总是穿着的大衣一样贴身。90年代是子弹和俏皮话横飞的十年，在这个十年末尾的1999年，威利斯的这个角色出人意料地令人信服。他是一个擅长心碎的演员。

电影圈里只有极少部分人能在布鲁斯·威利斯的表演中发现他压抑、沮丧的气质——《第六感》的导演M·奈特·沙马兰就是其中之一。威利斯的情感谱系中有一抹未经开发的忧郁蓝色。而在如今他宣布退休的这个时刻，我们是不是更容易领略到他的作品里的悲凉一面?这条新闻是布鲁斯·威利斯布满忧郁片段的电影事业的最后一个悲伤的音符。

但是，正为威利斯的退休而心痛不已的影迷们，不妨可以在威利斯曾经的角色中得到慰藉——那些独特的角色中，你可以看到威利斯的牛仔魅力背后隐藏的忧郁。

这种魅力，是90年代到21世纪第一个10年里，好莱坞大片赚钱机器最可靠的后盾之一。

一方面，布鲁斯·威利斯是一个老牌好莱坞明星，他有他的号召力在。当你在电影海报上看到他的大方脸和闪亮眉毛，你就知道你会在电影里看到他的苦笑和调侃，看他用轻佻的豪迈打破严肃的僵局。

同时，另一方面，他又给那个充满男性荷尔蒙的大片时代带来了一些“凡人”的品质——相比于施瓦辛格和史泰龙那种“超人”的男性魅力来说，你更能相信布鲁斯·威利斯演绎的“普通人”，威利斯的明星地位建立在“平易近人”的特质之上。

布鲁斯·威利斯

不少导演都学会了利用威利斯的这种非常规魅力——

《低俗小说》中，昆汀·塔伦蒂诺让光头的威利斯成为一个神秘的大男子主义符号，一个都市日本武士。

《飞越长生》中，罗伯特·泽米基斯在学过情景喜剧的威利斯身上，找到了螺旋球般的焦虑特质，观众愿意看到他给《飞越长生》中CGI特效制作的复仇女主角做配。

但发现“新大陆”的第一人其实应该是特里·吉列姆，是他首先发现了，威利斯那健壮的身躯之下，充满了反直觉的悲伤感染力，吉列姆比沙马兰还早了几年。

吉列姆将克里斯·马克的短片完全颠覆，翻拍成《十二猴子》，布鲁斯·威利斯饰演主角詹姆斯·科尔，一个焦头烂额的时间穿越者，彼时威利斯正处于职业生涯的巅峰，红得发紫。《十二猴子》中威利斯的角色是一种邪恶的颠覆，它彻底颠覆了观众对这个大明星的既往印象和期望。你要在1995年找一个人来拯救全人类——那当然非约翰·麦克莱恩莫属了!(约翰·麦克莱恩是布鲁斯·威利斯在《虎胆龙威》系列中的角色名)

然而《十二猴子》中威利斯饰演的科尔(巧合地和四年后《第六感》中与他对戏的奥斯蒙饰演的角色同名)却从一开始就在失败，他改变不了任何人的命运，这个角色与注定命运的残酷现实碰撞在一起。

但威利斯在《十二猴子》中的表演不仅仅是对《虎胆龙威》英雄主义的有效削弱。威利斯的角色在这部电影中时常把内心痛苦地暴露出来。大概是在《十二猴子》中段的这场戏，是布鲁斯·威利斯整个演艺生涯中最伟大的时刻之一：

(2035年的他穿越回20世纪后)听着20世纪汽车里的电台音乐，那一瞬间他突然忘记了内心的绝望，感受到片刻的悲剧性的欢愉。这一刻他几乎像个孩子，像一个狼狈的末世幸存者，回归到最纯粹的感受。看到他你就会明白，真诚的他如此适合与儿童演员搭戏。

几年后，导演沙马兰利用威利斯的这种才能，连着拍了好几部超自然惊悚片，威利斯在其中总是饰演一个被悲伤和焦虑吞噬的男人，同时还得照顾一些悲伤的孩子。如果说吉列姆是剥去了威利斯表面的高冷，把他内心鲜活的感受展现给观众看的话，那么沙马兰则是把威利斯深入骨髓的不适展现给观众看。

不论是《第六感》中的马尔科姆·克罗，还是《不死劫》《分裂》《玻璃先生》中的大卫·杜恩，威利斯饰演的角色都不愿与真实的自己和解，以至于他们与自己内心的连结就此断裂。沙马兰在威利斯身上看到的是灵魂脱离的化身——《第六感》的剧情甚至就和这一模一样。

在这些电影中，威利斯贡献了一些他最克制、最有感情的表演——有时他完全舍弃自己的惯用技巧，有时是他扭曲或加深这些技巧。他经常饰演一个风趣、智慧、健谈的人，在导演沙马兰标志性的沉默和冥想式的无言观察中，他配合完美。

威利斯的喜剧背景在《第六感》中派上了用场，他饰演的心理医生让孩子打开心扉的办法之一就是幽默。而对于观看这个故事的观众来说，这也让我们看到那些使威利斯成为一个大明星的特质。这些闪现的灵光帮助我们理解马尔科姆这个角色——他与自己的内心失去了连结——布鲁斯·威利斯的精湛演技策略性地把他自己(原本的形象)埋藏在一片凄风惨雾里。

在《不死劫》中，威利斯以彻头彻尾的抑郁来表达大卫·邓恩的疏离和不满，这部电影里你看到的所有超级英雄起源神话，都是一出中年危机大戏的伪装外衣。

当人们说沙马兰是一个“灵性”的导演时，他们是在说，他对灵魂的疾病有着多么诚实的兴趣——这种精神病症，在《不死劫》无比压抑的每一分钟里，几乎在威利斯的每一个毛孔里呼之欲出。威利斯从头到尾寡言少语，以一种超级英雄的经典表演，从一片乌云中突出重围，拯救了一切。

在《第六感》和《不死劫》中，威利斯演的都是正在经历婚姻危机的男人。在因电视剧《蓝色月光》名声大噪的几十年后，威利斯成功蜕变为一个为爱受伤的浪漫中年男人。

1985年的剧集《蓝色月光》使布鲁斯·威利斯开始走红

而把威利斯人格中“爱”的特质利用得最好的导演——恐怕是韦斯·安德森了。

在《月升王国》中，韦斯·安德森把布鲁斯·威利斯放进典型的安德森式伤心故事背景里，威利斯饰演的夏普上校是50年代新英格兰岛上的一个警长，同时他还和弗兰西斯·麦克多蒙德饰演的已婚女人进行着一场注定悲剧的婚外情。成为好莱坞经典“普通的平民英雄”的威利斯，在《月升王国》里贡献了他最为“普通”的时刻——

戴着厚厚的酒瓶底眼睛，穿着制服，扣子扣到最高，衣角塞进裤腰，他完全不在乎自己的形象，饰演了一个被生活慢慢打倒的小人物。一个“悲伤又蠢笨的警察”——《月升王国》里的另一个角色这样形容他。

与其说《月升王国》颠覆了布鲁斯·威利斯的过往形象，不如说这个角色是对他过往经典角色的低调变体。夏普警长难道不过就是威利斯饰演的无数个独行侠中的一个吗?只不过这次演的是没那么危险的喜剧。

最令人动容的是，《月升王国》又一次给威利斯安排了“监护人-被保护对象”的人物关系——《第六感》中，我们看到的是两个孤独人的忘年之交。而《月升王国》中，夏普警长消除了他和离家出走的孩子萨姆(杰瑞德·吉尔曼 饰)的代沟，他不对萨姆颐指气使，告诉他关于生活的真相，从而拉近了年龄相差极大的两人的关系。

尽管安德森被诟病将他片中的演员变成了真人动画，但他在《月升王国》中为威利斯留出了很多空间，让威利斯能深入演绎自己随着年岁增长带来的阅历和改变。从某种意义上说，导演又一次完成了他几年前对威利斯的搭档比尔·默里的巧妙重塑：把一个冷笑着的80年代电影明星，变成一个苦乐参半的长辈。

布鲁斯·威利斯被诊断出失语症，之所以是一个悲剧，其中一个原因是——他可能还有更多这样细腻、睿智的表演还没来得及让我们看到。

(对于威利斯这个大明星来说，最后的一年是2012年，那一年，《月升王国》和激动人心、别出心裁的《环形使者》上映了)。

当然，尽管这些表演在布鲁斯·威利斯充满动作片和商业喜剧的职业生涯中看起来很不寻常，但实际上，它们的根源一直可以追溯到威利斯最经典的角色——他在原版《虎胆龙威》中的突破。

多年来，约翰·麦克莱恩作为一个可亲的、令人信服的平民人类英雄，这已经是很大的创造——他只是一个普通巡警，不是什么不可阻挡的大部队(至少，按照《办公室》里的迈克尔·斯科特的说法，至少在后来的续集之前都是这样)。

但是，这个角色之所以具有永恒的吸引力，或许还能使威利斯成为永恒的明星，关键在于麦克莱恩他不仅在身体上，而且在情感上，都是脆弱的。

永远的经典《虎胆龙威》 布鲁斯·威利斯饰演约翰·麦克莱恩

毕竟，电影一开始的剧情里，麦克莱恩正怯生生地踏上飞往洛杉矶的航班，试图修复他的婚姻。在麦克莱恩以一个普通警察的身份应对极端特殊的危险情况，因此让观众共情之前，麦克莱恩还是一个即将失去自己的妻子，还在笨拙地试图重新掌握自己的成年生活的倒霉蛋，这是很讨喜的。

不可否认的是，在某些方面，威利斯在《十二猴子》《第六感》《月升王国》等电影中的表演之所以动人，一部分原因与语境有关——这样的表演与他大部分的表演截然不同。当我们看到布鲁斯·威利斯，一个以扮演不慌不忙的英雄而闻名的演员，开始触碰自己内心柔软的部分，是令人感动的。

但与此同时，这种忧郁一直存在，在威利斯的看似“明星”的大片表演之下，这种忧郁始终隐秘地存在着，这忧郁甚至有可能是他如此受欢迎的一个不为人知的原因，也是我们一开始关注这个演员的重要原因。

像《第六感》中的小科尔·塞尔一样，或许我们一直能够看到布鲁斯·威利斯那隐藏在调侃或傻笑之下的忧伤。令人振奋的是，他时不时会让这种忧伤浮出水面，真正为世人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