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医生电影(《你是我的春天》大胆重现了武汉当时的真实场景包括李医生之死)
上个周五,《你是我的春天》开画,不过,全明星阵容的短片集锦模式,似乎已经令人审美疲劳,该片成了一部被市场和舆论双双忽视的电影。
然而,在“疫情题材”之中,《你是我的春天》其实拍得别有新意,特别是它重现了文亮大夫之死,从而具有了相当的感染力及厚实质感。
未来,我们盘点这场大疫之时,这部电影值得一提。
如何记录这个时代的苦难
作者介绍:影评人,枪稿主笔,一个不够温和的中间派。
疫情题材的电影不好拍,尤其在当下。
之所以难拍,不仅因为距离近,缺乏必要的时间上的沉淀,更因为拍摄路径被框定得太死,几乎只能在赞歌和鸡汤之间二选一。
而此前的两部疫情影片《中国医生》和《穿过寒冬拥抱你》,刚好分别走了这两条路。口碑不佳,几乎是注定的。
毕竟,这份苦难已经深深烙印在记忆里,哪里又轮得上电影来宣告一切已经过去。
这次看《你是我的春天》,仍抱着类似看衰的“期待”。毕竟这部电影从海报、简介到片名上,俨然就是《寒冬》的姊妹篇。
但整体看下来,发现并不纯然如此。特别是当影片进行到中段,一股凛冽的纪实感突然袭来,让人感到彻骨的冷。
这部电影是关于普通人的切肤之痛的。它在有限的表达空间内,努力探索着第三条路,而且是独属于电影的一条路。
《你是我的春天》由周楠、张弛、田羽生、董越、饶晓志五位导演联合拍摄,讲述了一个完整故事
众所周知,疫情电影有着牢固的天花板。可腾挪、改造的空间极其有限。但就是在如此狭窄的题材内,《你是我的春天》在完成了一系列规定动作外,还是生生地为自选动作挤出了一点时间。
都知道不便质疑、批判、问责及追思,于是《你是我的春天》选择了一种更为本能的拍摄方式,即呈现大灾面前人类真实的身体经验和情绪经验。
整部影片,没有宏大叙事,没有官方身影,只有一个个普通人,在遭遇到一场巨大灾难后的应激反应以及拼命恢复正常生活的求生动力。
也正因这种体验派的拍法,使它绕过了敏感的禁区,同样抵达了痛楚。
在主旋律不能变更的前提下,本片尽可能远离宏大叙事,贴近普通人
我对片中的几个小片段记忆犹新。
一个是农民工开车去武汉卖口罩的情节。他们当然不知道那时的武汉正在经历什么,他们只是笑谈着“一场流感,有什么可怕的”,但是当他们愣愣地闯进医院后,看见病床上、走廊里、地板上,躺满了病人,医生不停在喊,护士来回奔跑。
那一刻,他们完全被摄住了,仿佛被抽空了一样,哪怕是脸上戴了三层口罩,也遮不住惊恐的表情。
这是普通人目击一场灾难的最真实反应,影片用这样一个情节,带我们重新回到2020年初的武汉。
潘斌龙和宋小宝在片中饰演两个讨薪的农民工,他们开车闯入武汉,想要卖口罩给医院,最终转变为捐助者
还有两个细节,都很小。
一个是描写社区工作的段落,只见志愿者们把手伸出来,关节处无一例外,都是红肿的。那是他们每天敲了太多次门留下的痕迹。
另一个是讲述四川乐山一对“留守父子”的段落,父亲是做旅游生意的,每次回到家,儿子第一件事就是拿酒精喷壶把父亲身上喷个遍。那个孩子不过七八岁的年纪,已经要开始适应另一种“非常”的日常生活。
其实影片需要的,恰恰是这样微言大义的细节。
它们在用最轻巧也最直观的方式,描写一场灾难在普通人身上留下的印迹。那个印迹是不可磨灭的,会一直带到之后的生活里。
王景春在片中饰演一个忙碌的社区书记,每天冒着疫情风险,奔走在住户之间
当然,我对乐山父子的段落感到遗憾。这个段落应该谨守在孩子的视角里来拍,就拍这个对死亡、疾病毫无认知的孩子,如何感知这一巨大的变故。
他所有的信息,都应该是侧面、零星获得的,他对于疫情,应该有另一番更梦幻或更残忍的想象。如此,当渺小的他与乐山大佛对峙时,那种不可撼动的命运的突然降临,压在一个弱小躯体的感受,才能喷薄而出。
只聚焦于通俗的父子情,有点可惜了。
黄晓明和小演员张航诚在片中饰演一对父子,因妻子去支援武汉,这对“留守父子”要被迫学会相处
若说全片最华彩的片段,当属董越导演拍摄的ICU段落。它位于影片最核心的位置,可见其份量。
从镜头到情节,形式到内容,这一段落都在诠释四个字:崩溃边缘。
它拍的就是武汉疫情最严重的那段日子,ICU病房中地狱般的景象。那里随时有人被推进来,随时有人死去。
这一段落拍出了一种冷冷的肃杀感。
全程采用手持摄影,镜头不停晃动着,串联起一个个局部特写。医生脸上的汗水、护士手中的注射器、波动着红绿线条的显示屏、刺眼的灯光、病人死灰的面部……仿佛把观众代入现场,共同经历一次次无能为力的抢救。
这也是全片唯一没有使用任何配乐的段落,但声音从未停止过。病房里,仪器不断发出刺耳的警报声,大街上,急救车不时呼啸而过。这些环境音,共同构成一种直击生理的压力,施加于片中人与观众的内心。
导演董越负责拍摄的ICU片段,是全片最有电影感、最考验视听语言的段落
在ICU病房中,失败才是主旋律。片中的医生不断往返于病床前,给病人做心肺复苏,除颤,插管,但从死神手中救下的人,却寥寥无几。
他要面对的压力,还不止于工作。影片用两通电话,侧写这位医生所面临的困境。一通电话来自死者家属,在医生做了一番无济于事的安慰后,电话被匆忙挂断;另一通来自医生的儿子,面对儿子“何时回家”的质问,医生沉默了,电话再次被挂断。
这两通突然被挂断的电话,宣告的是一种正常生活的骤然停止,令人措手不及,只得疲于应对。
除去上述这些痛苦的身体经验,这一段落更令人动容的,是它传递出一种绝望的情绪经验。
这一情绪,源自一位病危的医生——纪永亮。
无须多言,这已不是一个隐喻,而是直白地表达了对李医生永远的纪念。和现实中的李医生一样,片中的他也有一位怀孕的妻子。而负责抢救他的医生,叫做龚臣(谐音“功臣”),这无疑在陈述着,我们之所以怀念李医生的理由。
当“纪永亮”抢救无效,宣告死亡时,一旁的医生、护士们终于按捺不住情绪,哭作一团。那一刻,我们深切感受到一个绝望的共同体。那种绝望,不止属于医护工作者,也属于每个共同经历过那段日子的普通人。
黄超饰演的医生,整日往返于两个空间:ICU病房、车内。两个空间同样逼仄,正如他压力满满、疲惫不堪的生活
也正因如此,当我意识到这部电影内含的一种浓浓的悼亡情绪,它在我眼里,就突然换了一种颜色。
而我又极其喜欢这个段落的结尾,刚刚经历过绝望的龚医生,接到同事的电话,起身,离开车子,再次走向ICU病房。
他没有犹豫,不是因为任务在身,某种程度上,也不止因为要救人,事实上,他可能谁也救不了。他之所以去,是因为他必须去,他要和自己的同事们站在一起,因为他们是一体的,因为他说过“看着病床上的纪医生,我总觉得躺在那里的是我自己”,更因为只有如此,才对得起纪医生(李医生)的牺牲。
“纪永亮死了!”这是全片最重要的一句台词。
车子里,龚医生喊出了这句话,然后第一次情绪崩溃,大哭不已。
某种程度上,《你是我的春天》正是由这种切肤之痛,达到一种情感上的写实。它由直接的身体经验出发,进入到共同体的情绪经验之中,最终抵达了悲情的终点。
而影片借由这一结构,实际也在表达:大灾面前,普通人的感受大于一切。它是最该被记录,也是最应被排遣的。
《你是我的春天》大胆重现了武汉当时的真实场景,包括李医生之死,这使得这部疫情电影具有了别样的史料价值
尽管我们都知道,在疫情这一题材下,无论局部处理还是最终的落点,一定都得是正向的、阳光的,即灾难总会过去,百姓依然安康,形势一片大好。
特别是电影作为一种公共记忆的保管所,就更需要去鉴定,究竟什么才是正确的公共记忆。
但尽管如此,《你是我的春天》仍然试图提供另一种路径。尤其是在歌颂、鼓掌已经成了最低要求的当下,这部电影告诉我们,仍然可能有其他选择。
比如,慢一点表态,多花些时间去呈现,然后把感受的权利交还给观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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